没想到电话那头却是个男人,说:“有人要我说的,你去告诉文龙,他妈妈现在到车站等他,要是不去,就永远别回来了。”
文龙问:“你是谁?干么用我妈妈手机?”
那人口气倒硬,说:“我是谁要你来管?你小子口气很屌嘛,是想打架么?老子打架可没怕过哪个,你随便叫个司机问问——西京城里开出租车的蛇二三是谁?吓破你胆子……”话没说完就断了,想是被人夺走了手机。
韩雪在边上听得直笑,一喘一喘的气儿喷着文龙面颊。
文龙就猛地在她脸上嘬了一口,见她愣着没反应,索性去亲嘴儿。
才给醒悟过来的韩雪一把推搡出去,抹了面上口水往他身上擦。
手却被捏住了不肯松开,甩了几下,也就由着他拉了,轻声说:“这次回去,不要再任性。你老爸嗜权如命,看权势胜过家庭,你妈妈她辛苦,除了你再没亲近知心的人了,你要好好爱她……”
文龙说:“我当然爱她了,可明明是她不肯。”
韩雪知道他话里意思。
说:“你爱的方式不对,假如你乖乖听话,她高兴了自然什么都肯的。”
文龙另一支爪子就摸了她大腿,坏笑道:“我还不是乖乖听了你的话,也没见你怎么肯。”
韩雪呸了他不肯再接话,却扯了他去门口迎接白素贞。
文龙拖在后面看她扭动丰臀,曲线蜿蜒,比之几个月前风韵更胜了几分。
吞着口水想:她虽然还是和我这么亲密,但再进一步却是不肯了。
果然有了老公,真的就不再需要我这个以前的男人了。
他这次来找韩雪,心中是充满了期待的。
至于期待了什么,却又隐隐约约想不明白。
韩雪身体对他的诱惑固然重要,然而两人并没有发生那样的亲热,却也不觉得十分失望。
还把她当作最亲近的人,心里一切都能坦然相告,自己也不明白这其中道理。
这道理白素贞却想明白了。
初始她一直在忿忿不平,儿子竟然肯对韩雪说那么隐秘的话题,显然这个姐妹在他心里的位置胜过自己!
然而妇人是善于总结自省的,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理由。
儿子虽然是自己一手拉扯长大,虽然也亲密无间,然而毕竟母子有别,一些男女间才肯探讨的话题,她却是下意识避开了。
韩雪也算是看着他从小长大的,而且和他有了那层更进一步的亲密关系,加上年龄略长,自然是个倾听诉说的好对象,在文龙心目中多半是将韩雪视作大姐姐的。
他少年成长,对性懵懂无知,没有人教导,一切全凭自己摸索,有错误的认识当然在所难免。
然而他这些似是而非的认知,自己是全然不知道的。
这样一来,自己就是把儿子推出去给别人了!
为了保全颜面,让出租车司机帮忙打了电话,还在担心着儿子不来。
等到看见两个人牵手从大厅出来接她,心才放宽。
然而看了那牵着的手还是眼中的刺一般,绷着脸故意不理睬,径直走进去。
文龙在后面妈妈妈妈地叫,全没察觉。
韩雪却意识到了,不动声色甩开他的手对白素贞说:“素贞姐你吓到我了!我只想和你亲密些说话,没考虑姐姐的感受,我这里给你赔不是了,你要担待。”白素贞脸上红白不定,却还是不肯接她的话,直接走到售票窗口去排队。
韩雪这才赶紧把票掏出来塞给文龙,努嘴要他告诉白素贞已经买了的。
小流氓就从后面搂了妈妈的腰,把手里的票在白素贞胸前晃着,说:“当当当当……我们都等你三个小时了,妈妈你再不来,我可跟雪姨上车了。”
白素贞使劲儿掰开他手臂,怒道:“别碰我,我和你又不熟。”韩雪就听得在旁边笑出声来,马上又怕素贞多心,强忍住了,却忍得辛苦,捂了嘴双肩不住抖动。
知道自己在场难免尴尬,说:“本来要送你们上车的,家里还有那口子在等我消息呢!我这就回去,你们一路顺风罢。”
白素贞却喊了她一句,问她包里有没有纸巾。
韩雪刚要去包里找,却给白素贞劈手夺过去了。
转过身,悄悄在里面塞了一迭钱。
她终究还要挽回些颜面,不肯在钱财上让韩雪吃亏。
眼看韩雪去了,文龙才缩了脖子问:“你不会死命揍我的,是吧?”白素贞眼睛望向别处,假装没听到,脸色却难看。
文龙看得愈发忐忑,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她胳膊,叫:“哈罗!”白素贞还是不理。
就去拉她手掌,被甩开了,又接着捉,几次三番。
等车的时间里,两个人都默不作声,一个要拉手,一个拼命甩,倒像是玩游戏一般。
只是一个满面凝重一个死皮赖脸,活像个地痞无赖正纠缠良家……
及至傍晚时分才上了车,却发现男人买的是硬座。
白素贞前一夜就睡得不安稳,又熬了一天下来,早困顿不堪。
就去找列车员要换卧铺,却正是客满时节哪里有?
她还不死心,又问了几个人,终于有个推餐车的女人应承,带两人去了个单间,是工作人员休息间。
床却只一张,比普通卧铺略大些。
那女人收了她补票的钱揣进自己口袋,叮嘱她睡的时候不要锁门,自己要回来拿东西的。
刚坐上床边,文龙就过来殷勤着给她脱鞋,一脸谄媚地用纸巾擦干净。
白素贞也不理睬,自顾自曲膝上床,靠了厢板整理头发。
没一会儿,那边又凑过来给她捶腿捏脚。
白素贞反手打开他,却又恬不知耻捏过来,嬉皮笑脸叫:“姐姐姐姐,我诚心来认错的,你大人大量,把我当屁放了罢。”
白素贞眼睛一瞪:“你叫我什么?”
文龙又陪了个人畜无害的笑容,才说:“喏,我管雪姨叫姐姐,雪姨又管你叫姐姐,我不是就该叫你姐姐了?妈妈你貌美如花,当个姐姐有什么奇怪的?叫你妹妹都理所当然。你被我这么一叫,立刻年轻二十岁,变成了花差花差美少女,再拿个星星棒,都可以代表月亮消灭我了……”
白素贞懒得和他贫舌,然而被揉捏伺候得舒服,就安心享受了。
闭上眼要修养精神,却奇怪没了原先的睡意。
觉得该和儿子说些什么,又在心里踌躇措辞掂量态度。
招安诱降的道理她是懂的,只是习惯了呼来斥去,未免生疏温柔。
她自己也没察觉,居然在心底隐约有了和韩雪较量的意思——自己的姐妹韩雪可以跟儿子贴心知己,另一个姐妹骆冰倩可以让儿子神魂颠倒乖乖听话,难道当妈的竟做不到?
沉静一刻,问:“我要是不来找你,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回去了?一辈子不要妈妈了么?”
文龙自然大摇其头:“不是不是!我一出来就开始想妈妈了,但是我男子汉大丈夫什么的……好男儿痔疮在四方,总要见识一下世面嘛。”
白素贞忍住举手打人的冲动,温柔看他,说:“那你还是不要我了……”
没想到这一句话说出来,触动心弦,竟就真的心酸起来,眼圈儿一红,一股水汽蔓延出来。
文龙哪里见过这样楚楚可怜哀怨无双的白老虎?
竟一时呆住,眼看她的一颗眼泪跌落下来打在衣襟上。
赶忙伸手去给她擦,心中登时后悔了自己行为,平时的花言巧语一句也说不出来,只不住说:“你别哭你别哭……”
他越劝解,白素贞反而越是控制不住,也忘了这是她所不屑也不齿的,丈夫陆淳风仕途得意,嗜权如命,自己守活寡一般一手把儿子拉扯大,一手还要搞好自己的律师事业,许多年委屈汪洋般涌出来,两肩颤抖竟不能停止,确确实实的一声就哭出来了。
这一哭把小流氓哭得方寸大乱,手足无措胆战心惊,慌忙抱了妈妈的头在胸前,抚摸了她的头发安慰。
自他懂事以来,从没见过妈妈服软示弱,更别说这样梨花带雨的大哭了!
一颗小小的胸膛之中,忽然生出许多豪气。
想:以前都以为妈妈刚强,原来也需要呵护的!
我要好好疼爱她,哄她真心高兴,不让她难过流泪才行。
白素贞是没想到自己会一下子脆弱的,忘形发泄了一回,才意识到自己是把头埋在儿子怀里的。
忽然害羞,一把将他推出去,嗔着脸说:“滚开。谁让你抱我了?谁稀罕你假惺惺来可怜?”
文龙没防备,被推了个屁墩儿,干脆慢悠悠原地打了一个滚儿,说:“你看我滚了我滚了……妈妈,我难道是你的抹布?连鼻涕也擦来我身上。”
白素贞扯了他的脖领子拉起来:“你不是抹布,是拖布才对……瞎说,我什么时候流鼻涕了……”说话时间忽然领悟他是在说自己脸上的泪水,觉得十分丢人,赶忙转过脸偷偷去擦了。
文龙顺劲靠过去,坐在床沿把身体靠在她身上。
仰头看着妈妈,摆出一幅了然于胸的表情:“啧啧啧啧,妈妈你这表情是装出来的吗?我看可不大像。”